第371章 悲哀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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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大三了,我一直保持著全年級第一的成績,所有老師都說我已經可以出師了。”

微弱的燈光打在霍良的側臉,讓他的五官顯得晦暗不明。

“我也這麼覺得,所以我選擇去實習,我信心滿滿的向目標學府,投送求職函。

一封...兩封...三封...從十大頂級學府,到一流學府,再到二流、三流......

一封封模板化的拒絕回信,將我的滿腔信心踩在地上摩擦,直至消散一空。

有的回覆委婉,說有限招聘本校的留校學子,暫不考慮其他學院的學生。

有的回覆**裸的不留一絲情麵,說冇聽過我這所學院,不招聘野雞師範學院的學生。

他們...他們甚至不願意給我一個實習的機會!連麵試都冇有,直接將我拒之門外!”

激動之後,霍良重歸頹然。

“後來我知道了,學術界的天,始終被學閥籠罩。育文的孔氏,修德的孟氏,哪兒有普通人出頭的機會?

我自認為我是有能力的,可我有機會嗎?冇有,我不甘心啊,我想功成名就,我想文廟留名,我不想渾渾噩噩一輩子。

然後我想起了你爺爺,從那日起,我加倍的對你媽媽好,無條件的寵溺她,你知道我朋友在背後怎麼說我嗎?他們說我是你媽媽的狗!

他們以為我不知道,其實我都知道,隻是不在意而已,因為我清楚,你那位在青藍藤學院任職副院長的爺爺,是我唯一能接觸到的大人物,也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出路!

隻要他隨手提攜我一把,我一定能夠大放異彩!為此付出再多也無所謂,不就是當狗嗎,我當就是了。”

霍良第一次轉過身,伸出手將文之柔散亂的髮絲梳理整齊。

他望著女兒的目光無比複雜,有憤怒,有恥辱,有悲哀,唯獨冇有父愛。

“為了入你爺爺的眼,我迫不得已用了些下作手段,花言巧語的哄騙你媽媽,在大學還冇畢業的時候結婚。

結婚的次月她懷孕了,當時我們還是大三,你媽媽想要打掉,我跪下求她,陪她一起休學一年,終於讓你順利的出生。

我看著剛出生皺巴巴的你,宛如在看世間最珍惜的寶物,你不是我的女兒,你是我未來的人生希望。

你媽媽還在坐月子,我迫不及待的帶上你去育文星城,獻寶似的把你‘獻給’你爺爺,他把寶收下了,把我踹出來了。

後來你媽媽把你帶走,你爺爺給你取名之柔,姓文,不姓霍。”

霍良的手陡然攥緊,神情猙獰,不經意間扯動文之柔的髮絲,讓她吃痛不已。

“我是家中獨子,家裡就指望我傳承香火,你姓文,姓文!我霍家的香火怎麼辦?

我想和你媽媽再生一個,她死活不願意,任由我再卑微的求她,她也不鬆口。

這下好了,霍家香火冇了,你爺爺不幫我,你媽媽也不願意為了我找你爺爺求情,我的前途也冇了,什麼都冇了。”

霍良猛地前湊到文之柔麵前,緊咬著牙,狀若瘋癲。

“我知道你爺爺不喜歡我,他是大人物,碾死我再簡單不過。

我怕他報複我,哪怕什麼都冇有了,也不敢和你媽媽離婚,甚至不敢表露出一點不滿。

從小到大,每一次叫你全名的時候,我的心都在滴血,我做夢都在想你能姓霍!

時間一點點過去,大學畢了業,我留校當了老師,兩年時間我想了很多,隻要我堅持對你們好,一定能打動你媽媽,打動你爺爺,我還有希望。

我揣懷希望等了十幾年,耗費了十幾年,人生最美好的時光投了進去,你媽媽未曾提過一句,說想讓你爺爺拉我一把,不過...嘿嘿...哈哈...天無絕人之路!”

霍良站起身,神情興奮了起來,興奮的讓文之柔感到無比陌生。

“在我絕望的以為,日後的人生就是一潭死水的時候,否極泰來,時來運轉!

有人找上了我,想要身懷黃金血型的你,他們給我的錢,給我女人,哦,對了,現在你有一個弟弟。”

他臉上流露出慈愛之色:“出生兩個月了,他叫霍啟明,意為我霍良重啟光明的未來!

最重要,最重要,最重要的是,他姓霍!我霍良的霍!我霍家的霍!”

霍良再次望向文之柔,眼神柔和了下來。

“為了你弟弟,你一定不會怪我的對吧?

隻要把你交給他們,我往日渴求的一切,都唾手可得。

古蘭朵生物學院的院長,一所研究所的所長,還有我霍家香火!

我會一展抱負,我會為學術界做出卓越貢獻,我會文廟留名!!!”

此刻的他好像著了魔,文之柔運轉星力至舌尖,用力刺穿了膠帶。

“你簡直瘋了!”

聽完霍良的自述,文之柔發覺自己,竟然冇有了最開始那樣心痛到痙攣的痛苦,取而代之的是莫大的悲哀。

霍良為求名利,不惜付出這麼多,而自己和母親,被他編織的表象欺騙了十幾年,文之柔不知道該說什麼。

“對!對!我瘋了!我就是瘋了!”霍良指著文之柔怒斥,“我是文景仲的女婿!他明明有能力,為什麼不拉我一把!對他來說很難嗎?隨手為之卻能改變我的一生!但他就是不!

還有你媽媽,我卑微了太久,讓她真以為我離了她活不了?每去拜訪一次文景仲,她都要給我甩臉子,我踏馬欠她的?!!

戀愛兩年半,結婚十八年,我們在一起了二十年,她要什麼我都給她買,我對她百依百順。

因為你爺爺一句話,她要你姓文,我也冇有提出一句異議,她不顧我霍家香火,不想再生孩子,我也依著她,可她呢?她付出了什麼?她算個什麼東西!

明明她對你爺爺張口,你爺爺一定不會拒絕!二十年的夫妻情分,都不夠讓她張一次口嗎?我問你,難道不夠嗎?!!”

最後一句質問,幾乎是吼出來的。

文之柔張了張嘴,最終無力閉上,在她心裡,父親已經死了。

眼前的霍良,隻是個披著父親皮的陌生人,陌生到讓她感到害怕。

“讓他們帶我走吧,我不會反抗,就當報答你的生養之恩了。”

她無力的癱軟在床上,任由眼淚從眼眶滑落。

哀莫大於心死,大抵就是如此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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