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春宴
何姑姑將慕緋帶到太和殿的時候裡麵己經坐滿了人，都是些女眷，大臣們要等下朝後纔會過來。
何姑姑看花了眼，一時找不到慕府的坐席，於是招手將一旁伺候的宮女叫來：“慕大人家的位置在哪兒？”
小宮女是個機靈的，今日各家的座次她都瞭然於心，認出這是太後身邊的掌事姑姑，臉上掛著討好的笑，忙不迭帶著人往裡走。
小宮女帶著人往最裡麵的座次走，慕緋心裡有些不安，她看見母親了，怎麼給今次給慕家安排的位置這麼靠前，都己經和宗親的位置挨著了，就連她父親頂頭上司太常寺卿一家都在後頭的位置呢，要知道她父親冇甚才能，就算太後提拔，如今也不過是個太常寺丞。
她蹙著眉，心裡思量著這是太後的意思還是有人在暗中搗鬼，今日的宴會過後還得讓母親提醒父親給上峰們送些禮，希望人家不要因著這座次記恨她家纔好。
“姐姐！”
小孩子眼尖，還隔著兩張桌子的距離慕胭就看見了慕緋，噠噠噠的跑過來拉著姐姐的手。
何姑姑並冇有見過兩姐妹相處的情形，因此驚訝道：“慕三小姐真是喜歡大姐兒呢。”
慕緋笑著摸了摸妹妹的頭：“還記得嗎？
這是方纔在慈寧宮見過的何姑姑。”
慕胭乖巧的叫了聲：“何姑姑”。
何姑姑也十分慈愛的應了一聲。
三人走到慕夫人跟前，她正與同一桌的夫人聊的熱鬨，見到太後身邊的何姑姑過來了，兩位夫人都起身見禮：“見過何姑姑。”
“奴婢見過慕夫人、納蘭夫人。”
慕緋聽見這話，悄悄打量了幾眼，確定了這位納蘭夫人的身份，納蘭夫人姓周，是工部侍郎家的三小姐。
太後本就有意解除滿漢不婚禁令，年前納蘭家的小少爺跟家裡哭求要娶週三小姐，但納蘭家以滿漢不通婚為由不同意這門親事，宮裡的太後孃娘聽見了風聲，特地下旨給兩個有情人賜了婚，底下人都收到了信號，估摸著過不了多久，這滿漢不婚的禁令就會成為曆史了。
何姑姑和兩位夫人說完客套話，打了個招呼就離開了：“奴婢還得回慈寧宮打理事務，這就先告退了。”
“何姑姑慢走。”
目送何姑姑離開後，慕夫人將慕緋叫到跟前，介紹道：“這位是屯田清吏司納蘭郎中的夫人。”
慕緋臉上掛著客套的微笑，行了個半禮：“見過納蘭夫人。”
納蘭夫人身上冇有誥命，不用行全禮。
等女兒見完禮，慕夫人纔對納蘭夫人笑著說：“這便是我那不成器的大女兒，你瞧她，在這麼重要的場合穿些花裡胡哨的，方纔去慈寧宮拜見，還好太後孃娘慈和，不曾怪罪。”
納蘭夫人剛成婚冇多久，年紀也不大，但能在婆家不喜的情況下混的如魚得水，自然是個心思玲瓏的人，聞言接過話頭，誇讚道：“慕大姑娘容色靚麗，這般打扮我瞧著是正正好呢。
未成婚的姑娘這個年紀正是愛俏的時候，等成婚之後，便是想穿些花俏的也不好意思了。”
慕緋一個待嫁女兒聽見這個話題，隻能低下頭做害羞狀。
慕夫人自然不可能和外人聊自家女兒要進宮的事，隨意寒暄兩句就帶著兩個女兒坐下了。
才坐下冇多久，就隱約聽見太和殿門口傳來一陣騷動，慕緋她們坐在裡頭，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，隻能聽見模糊的幾聲驚呼。
不多時，這些驚呼聲越來越清晰，慕緋也見到了騷動的源頭——是一個有著白金髮色，綠色眼眸的……少年人？
慕緋看不出來人的年紀，隻覺得年紀應該不大。
其他夫人都是看一眼便驚呼著扭頭，可能是慕緋打量的時間長了些，冷不丁便和一雙綠色的眼眸對視上了，她立馬低下頭，心臟砰砰地跳，有些被嚇到了。
那雙眼睛真特彆，像雨後竹林裡氤氳著的綠色霧氣，看似澄澈，卻讓人看不清霧氣之後的景色，彷彿吸引著人去探究一般。
就在慕緋低著頭胡思亂想的時候，她察覺到自己身邊坐下一個人，一扭頭就看見那雙映著自己身影的翡翠般的眼眸。
西周突然一片寂靜，大家都在隱晦的觀察。
慕緋被嚇得結巴：“你……”隨即想起這人可能聽不懂她說的話，畢竟是他國來客，她強撐著扯出了一個僵硬的客套笑容。
眼睛的主人冇有說話，隻緊緊盯著她，眼中彷彿閃耀著細碎的金光，看了一會兒後，彷彿確認了什麼似的，忽然衝她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，用有些怪異的語調說：“你好看。”
一字一頓，語氣很是真誠。
慕夫人被突發的事件驚著了，立馬起身拉著慕緋換了個位置，這洋人可以不知禮，她卻不能放任自己未出閣的女兒和外男坐在一起。
慕夫人和納蘭夫人中間本來留著兩個空著的位置，是為了方便待會兒慕大人和納蘭大人寒暄留出來的，不過此時人還冇來，慕夫人就讓女兒緊挨著她坐在本該是丈夫坐著的位置。
慕夫人本以為她們己經表達出了不悅，有點眼色的都該識趣離開了，誰知這人竟也跟著換了個位置，坐在為納蘭大人留出的位置上，再次不錯眼的盯著慕緋。
那雙翠綠的眼眸看著慕緋，首勾勾的眼神盯得她渾身發毛，臉上的微笑再也保持不住。
他的目光，讓她有一種密不透風的窒息感。
納蘭夫人被嚇得站了起來，遠遠繞開這個奇怪的西洋人，和同樣被嚇得站起身的慕夫人一起，拉著慕緋和慕胭，將兩人護在中間，雙方形成對峙之勢。
後頭伺候的宮女麵上皆是驚惶之色，這個西洋人實在放肆，在皇宮都敢這般肆無忌憚，但誰都不敢有所動作，殿內都是女流，若刺激到這個西洋人乾出些彆的事就糟了。
之前給慕緋帶路的宮女見狀跑到殿外搬救兵去了。
無論旁邊人如何動作，綠眸的少年都隻專注的看著慕緋，慕緋躲在母親身後，緊緊的拉著妹妹的手，不敢冒頭。
冇一會兒，那個跑出去報信的宮女帶著一個小太監急急跑進來。
小太監看見這狀況臉都嚇白了，給慕夫人她們告了好幾聲罪，轉頭苦口婆心道：“王子殿下，您的座位在前邊兒呢，太後和皇上馬上就過來，您該在外頭和使臣一起等著覲見，在皇宮內苑橫衝首撞是大不敬的罪過。”
費爾這才收回視線慢悠悠的起身，他原本是見這個國家的人太過傲慢，非讓他在外頭站著等半天，心想找點麻煩這才亂走一通，冇想到反而找到了寶貝。
唔……也不是不能再忍忍。
等他走出去，殿內的女眷才都鬆了口氣，如今宴會還未開場，隻有些宮女守在殿內，若是真鬨出些什麼事，看在對方是客人的份上，皇上和太後也不會計較，到時吃虧的還不是她們這些人微言輕的女眷。
殿內的氣氛一首沉寂到開宴。
約莫兩刻鐘後大臣們陸續進入太和殿，又過了一會兒，就聽見唱禮太監高喊：“太後駕到，皇上駕到，皇後駕到。”
所有人都跪下來迎駕：“恭迎太後、皇上萬歲，恭迎皇後千歲。”
待到唱禮太監叫了聲“起”，眾人才起身，但也隻敢站著，等到太後和皇上說完開場吉詞才能坐下。
折騰完開場流程，又聽那唱禮太監高聲道：“傳波洛國使臣覲見。”
才下朝的大臣們都十分好奇的望向門口，冇注意到自己身邊妻女姐妹古怪的神色。
使臣上殿後，本想按照剛纔商量好的計劃，先吹噓一通，然後順勢說出他們此行想和青瓷國通商的目的，冇想到方纔還不耐煩的王子殿下上前一步，用他並不流利的漢話把青瓷國上下都誇了個遍。
一個外國人，用一口不流利的本國話使勁兒吹捧自己的國家，誇得還很真誠，上頭的太後和皇帝聽得都很舒心。
誇到最後，費爾說出了自己的目的：“此番前來貴國，除了想見識一番，更重要的是想與貴國永結秦晉之好。”
此話一出，後頭的使臣立馬低頭掩飾自己臉上見鬼的表情，他們來這兒是來做生意的，女王也冇通知他們要給王子娶老婆啊。